【讲座回顾】伊万·克拉斯泰夫｜俄乌冲突如何改变欧洲-北京大学公共治理研究所

　　2022年7月12日，由北京大学公共治理研究所、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北京大学国际合作部和北京大学欧洲研究中心共同举办的学术讲座“俄乌冲突如何改变欧洲”（How Russia-Ukraine Conflict is Changing Europe）在线上举行。奥地利人文科学研究院的伊万·克拉斯泰夫（Ivan Krastev）教授应邀发表学术演讲。线上200余名师生参加了讲座，本次讲座由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长聘副教授、公共治理研究所研究员段德敏主持。

　　在本次讲座中，伊万·克拉斯泰夫教授主要从三个方面对“俄乌冲突如何改变欧洲”这一话题进行了阐述：1、对欧洲人来说，俄乌冲突为何如此重要；2、俄乌冲突如何改变了欧洲；3、欧洲的公众对俄乌冲突的反应和看法。

　　伊万·克拉斯泰夫教授指出，在大多数欧洲人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信念，即存在着一种欧洲秩序，它与国际秩序有很大的差异。这种欧洲秩序包含着两个重要的预设：一是欧洲永远不会发生真正的大规模战争；二是在欧洲，军事力量正在逐渐失去重要性，其地位逐渐被软实力所取代。欧洲秩序被视为一种后现代的、基于合作的秩序，是欧洲吸引力和自身认同的重要来源。而俄乌冲突很大程度上摧毁了上述预设，冲击并瓦解了现存的欧洲秩序。

　　伊万·克拉斯泰夫教授认为现今的欧洲秩序是建立在两次世界大战的灰烬之上的，欧洲人在不断地吸取战争的教训，可以说欧盟本身就是这一反思的结果。民族国家之间的传统边界在欧洲内部基本被取消，战争的源头似乎不再存在。然而，俄乌冲突使用的武器和战术等，都不禁让人重新回想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人过去相信最重要的不是军事力量，而是软实力——社会的吸引力、政治模式的吸引力等。基于这一哲学，欧洲人致力于将巴尔干国家、土耳其等都纳入自己的“朋友圈”。他们认为，经济上的相互依存，而非军事力量，才是安全的主要来源。基于这种考虑，欧盟国家与俄罗斯之间的能源项目，并不仅仅是一项商业计划，而且是一项欧洲的安全计划，该项目可以使俄罗斯依赖欧洲这一客户，从而避免军事冲突。然而，俄乌冲突完全将这种预设颠倒了过来。俄罗斯并未因为经济上的关系而放弃使用军事手段，相反，欧洲国家则由于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而被迫在国内与国际层面做出痛苦的权衡。由此可见，经济上的相互依存不再是安全的来源，军事力量的地位逐步凸显出来，欧洲秩序的预设被打破了。

　　伊万·克拉斯泰夫教授指出俄乌冲突给欧洲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欧洲政治也随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其中一个重要的例子就是德国。俄乌冲突使德国政府愿意付出1000亿欧元发展军事力量。冲突爆发前，德国没有一架无人机，因为他们将其视为是不文明的武器，不愿意将无人机运用于军事。而冲突爆发后，德国总理很快与支持他的政党一起通过了一项军事方面的规划，预计在未来几年内装备大量军用无人机以提高自身的防御能力，这样的改变是惊人的。另一个根本性的变化发生在欧洲的中立国家身上。在冷战期间，芬兰和瑞典因自身能在苏联和北约之间保持中立而感到自豪。而冲突爆发后，瑞典和芬兰舍弃了一贯坚持的中立传统，寻求加入北约，希望通过北约的核保护伞来保证自身的安全。同时瑞士也开始与美国和欧洲联合起来对俄罗斯发起经济制裁。这些中立性的消失，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改变。

　　那么，欧洲的公众对俄乌冲突又持有怎样的看法呢。伊万·克拉斯泰夫教授为我们展示了一些来自欧盟各成员国的公众调查结果，包括德国、法国、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以及位于前线的波兰、罗马尼亚等国家。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的欧洲人认为欧洲应该与俄罗斯切割。除此之外，欧洲公众还在以下三个方面基本达成了一致意见：第一，大多数公众都将俄罗斯指责为侵略者，认为俄罗斯对战争负有主要责任；第二，无论战争以何种形式结束，人们大都认为欧洲国家应该限制与俄罗斯之间的经济关系；第三，美国与欧盟之间的关系也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恢复，大多数欧洲公众从特朗普时期对美国的不信任转向对北约及美国军事保障的理解和接受。但同时，欧洲公众内部也存在着几个主要分歧：第一，在要“和平”还是要“正义”的争论中，大部分民众认为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结束战争，哪怕是让乌克兰做出让步，但也有几乎相持的观点认为应当先将俄罗斯彻底驱逐出乌克兰；第二，在对威胁的认识上，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认为最大的恐惧是俄罗斯的占领，而对西欧国家来说，经济成本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威胁。因此可以预见到，随着战争时间的延长，欧洲国家对结束战争的看法也将会出现很大分歧。

　　伊万·克拉斯泰夫教授认为俄乌冲突将欧洲推向了一个与以前完全不同的位置，这种冲击是其他非西方国家很难体会到的。从外部来看，俄乌冲突或许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场有限的地区冲突，许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欧洲会在这一问题上如此惊慌。毫无疑问的是，这场冲突将会以远超许多人预期的方式重塑欧洲和欧盟。然而，在变革需求方面，俄乌冲突对欧洲来说也许并非最糟糕的。

　　演讲结束后，克拉斯泰夫教授和听众就俄罗斯的未来发展、欧盟决策形式的变革、欧盟与美国的关系走向及俄乌冲突对世界格局的影响等问题进行了充分的探讨和互动。

　　会议截屏

　　[伊万·克拉斯泰夫（Ivan Krastev）教授，保加利亚学者、政治学家、欧洲研究专家，早年学习哲学，后专门从事欧洲研究，欧洲外交关系协会（ECFR）创始人之一，《外交政策》保加利亚版主编，现任奥地利人文科学研究院教授，著有After Europe（中译本《欧洲的黄昏》，东方出版中心）、In Mistrust We Trust、The Light that Failed（与Stephen Holmes合作）等。]

　　撰稿：盛华玺（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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